【译文】有人问“根据人心来认知经常有时候误把人欲当做天理认贼

【译文】有人问：“根据人心来认知，经常有时候误把人欲当做天理，认贼作子，怎么样才能呈现良知呢？”先生说：“你认为要怎么做？”回答道：“内心安定的时候才是良知。”先生说：“这固然是。但还要反省，恐怕有些不应当安定的情形却安定了。”

【】先生自南都以来，凡示学者，皆令存天理、去人欲以为本。有问所谓，则令自求之，未尝指天理为何如也。黄闪郭善甫挈其徒良吉，走越受学。途中相与辩论，未合。既至，质之先生。先生方寓楼饘，不答所问，第目摄良吉者再，指所饘盂语曰：“此盂中下乃能盛此饘，此案下乃能载此盂，此楼下乃能载此案，地又下乃能载此楼。惟下乃大也。”

【译文】先生从南都以来，凡是跟学者们讲的，都是要以存天理、去入欲为本。有人问为什么要这样去做，先生就叫他们自己去探求，而不指出天理是什么。黄冈郭善甫带着他的弟子良吉，前来浙江绍兴求学。途中师徒两人互相辩论，分歧很大。到了后，两人请教于先生。先生刚在住所吃饭，没有回答他的提问，只是两次用严厉的目光震慑良吉，指着盛粥的钵子说：“这个钵中间凹陷下去才能盛这个粥，这个桌子在下面才能放这个钵子，这个楼在下面才能存放这个桌子，土地在下面才能承载这栋楼。只有处下才是大。”

郭善甫，名庆，其余不详。

【】一日，市中哄而诟，甲曰：“尔无天理。”乙曰：“尔无天理。”甲曰：“尔欺心。”乙曰：“尔欺心。”先生闻之，呼弟子，曰：“听之。夫夫哼哼讲学也。”弟子曰：“诟也，焉学？”曰：“汝不闻乎？曰‘天理’，曰‘心’，非讲学而何？”曰：“既学矣，焉诟？”曰：“夫夫也，惟知责诸人，不知及诸己故也。”

【译文】一天，集市中有人闹哄哄地叫骂。甲说：“你没有天理。”乙说：“你没有天理。”甲说：“你欺骗自己的良心。”乙说：“你欺骗自己的良心。”先生听见了，叫弟子前来说：“你们听，这些人都是在讲学呢！”弟子说：“他们在互相诟骂，怎么是讲学？”先生说：“你没有听见吗？他们讲‘天理’，讲‘良心’，这不是讲学是什么呢？”弟子说：“既然学习了，为什么还要骂人？”先生说：“这些人，只知道指责别人，不知道反省自己。”

【10】先生尝曰：“吾良知二字，自龙场以后，便已不出此意，只是点此二字不出。于学者言，费却多少辞说。今幸见出此意，一语之下，洞见全体，真是痛快，不觉手舞足蹈。学者闻之，亦省却多少寻讨功夫。学问头脑，至此已是说得十分下落。但恐学者不肯直下承当耳。”又曰：“某于良知之说，从百死千难中得来，非是容易见得到此。此本是学者究竟话头。可惜此理沦埋已久，学者苦于闻见障蔽，无人头处。不得已与人一口说尽，但恐学者得之容易，只把作一种光景玩弄，孤负此知耳。”

【译文】先生曾经说：“我所说的良知两个字，自从离开龙场以后，就没有超出这个宗旨，就是讲这两个字不出。对于求学的人来说，费劲了不少言辞。如今有幸呈现这个宗旨，一语之下，洞察了良知全体，真是痛快，不知不觉手舞足蹈了。学者听到这个宗旨，也节省了不少探究的工夫。学问的宗旨，说到这里已经是十分彻底。就怕学者不能直接接受罢了。”又说：“我的良知学说，是从无数次生死困境之中体验出来的，不是很容易理解到这一点。这本来是学者们追求的终极之言。可惜这个道理埋没很久了，学者们因为受所见所闻的遮蔽，不知如何下手。不得已跟别人只用两个字来概括，就怕学者们很容易地获得，却把它当做一种玄妙的景象来对待，辜负了这个良知。”

【11】语友人曰：“近欲发挥此，只觉有一言发不出。”津津然含诸口，莫能相度。久乃曰：“近觉得此学更无有他，只是这些子，了此更无余矣。”旁有健羡不已者，则又曰：“连这些子亦无放处，今经变后始有良知之说。”

【译文】先生对友人说：“近来想要发挥这一点，就是感觉有一句话讲不出来。”像嘴里含着东西一样，不能揣度。过了一会才说：“近来感觉这个学问再没有别的什么东西，就是这些，领悟了这一点也就没有遗憾了。”旁边有人羡慕不已，先生又说：“连这一点点东西也没有存放之处，如今改变一下才有良知的学说。”

【12】一友侍，眉间有忧思，先生顾谓他友曰：“良知固彻天彻地，近彻一身。人一身不爽，不须许大事，第头上一发下垂，浑身即是为不快。此中那容得一物耶？”

【译文】一位朋友陪伴先生，眉宇间有忧思，先生回头对其他朋友说：“良知本来是贯通天地，贯通人全身。人身体不爽快时，未必一定是什么大事，哪怕只是头上一根头发垂下来，浑身就感觉不爽快。良知哪能容忍一个事物的变化却不知？”

【13】先生初登第时，上边务八事，世艳称之。晚年有以为问者，先生曰：“此吾少时事，有许多抗厉气。此气不除，欲以身任天下，其何能济？”或又问平宁藩，先生曰：“当时只合如此做，但觉来尚有挥霍意。使今日处之，更别也。”

【译文】先生刚登进士第的时候，上疏谈论西北边疆防务八个方面的工作，当世之人盛赞先生这一举动。晚年有人拿这件事情来请教先生。先生说：“那是我年轻时候的事情，当时有许多冲动和豪气。这种毛病不摒除，想要投身治理天下，怎么能够成功呢？”有人请问先生平定宁藩之事，先生说：“当时是应当这样去做，但感觉还是有些放纵的意思。假使今天碰到这样的事情，就会另外相待了。”

上边务八事：弘治十二年（1499），当时朝廷正在热议西北边防事务问题，王阳明上疏，提出从八个方面改进边防事务的措施。详见《王阳明全集》卷九《陈言边务疏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