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之用兵于燕、赵,秦之危事也。越韩过魏而攻人之国都,燕、赵拒之于前,而韩、魏乘之于后,此危道也。而秦之攻燕、赵,未尝有韩、魏之忧,则韩、魏之附秦故也。夫韩、魏诸侯之障,而使秦人得出入于其间,此岂知天下之势耶?委区区之韩、魏,以当强虎狼之秦,彼安得不折而入于秦哉?韩、魏折而入于秦,然后秦人得通其兵于东诸侯,而使天下遍受其祸。
秦国出兵燕、赵,对秦国来说是一件危险的事。因为秦国穿越韩国、经过魏国而去攻打别国的都城,燕、赵两国将会在前面抵抗,而韩、魏两国又会乘机从后面袭击,这是危险的用兵之道。然而秦国在攻打燕、赵两国时,不曾有过韩国、魏国从后面袭击的忧患,那是因为韩国、魏国已经归附了秦国的缘故。韩国和魏国是其他各诸侯国的屏障,却让秦国人能够在他们中间出入往来,这难道可以说是明白天下形势吗?丢弃小小的韩国、魏国,让他们去抵挡如虎狼一样强暴的秦国,他们怎么能不屈服而落入秦国手中呢?韩、魏两国屈服而归顺了秦国,这样秦国就能够毫无阻挡地向东方的各诸侯国用兵了,从而使天下各国普遍地遭受它的祸害。
夫韩、魏不能独当秦,而天下之诸侯藉之以蔽其西,故莫如厚韩亲魏以摈秦04。秦人不敢逾韩、魏以窥齐、楚、燕、赵之国,而齐、楚、燕、赵之国,因得以自完于其间矣。以四无事之国,佐当寇之韩、魏,使韩、魏无东顾之忧,而为天下出身以当秦兵。以二国委秦,而四国休息于内,以阴助其急,若此可以应夫无穷,彼秦者将何为哉?不知出此,而乃贪疆埸尺寸之利,背盟败约,以自相屠灭。秦兵未出,而天下诸侯已自困矣。至于秦人得伺其隙,以取其国,可不悲哉!
摈(bìn):排斥,摈弃。
韩国、魏国不能独自抵挡秦国,然而天下其他各诸侯国却可以依靠韩国、魏国作为他们自己西方的屏障,所以不如优待韩国亲近魏国以排斥秦国。这样秦国就不敢越过韩国、魏国来窥视齐、楚、燕、赵各国,而齐、楚、燕、赵各国因此就能够使自己得以保全了。用四个没有战事的国家,去帮助面对强敌的韩国、魏国,使韩国、魏国没有来自东面的后顾之忧,它们就能够为天下其他诸侯国挺身而出去抵挡秦兵。让韩、魏两国去对付秦国,而四国在内部休养生息来暗中帮助解决韩、魏的急难,像这样,就可以应付一切情况,那秦国还能干什么呢?不知道提出这样的策略,却贪图边界上尺寸之地的小利,背弃破坏盟约,以至于自相残杀。秦兵还没有出动,而天下各诸侯国已经自己陷入困境了。以至于秦人能够钻他们的空子来夺取他们的国家,这能不令人悲叹吗!
上枢密韩太尉书
本文是仁宗嘉祐二年(1057)中进士的苏辙写给时任枢密使的韩琦的一封求见信。文中没有干谒求仕进之语,而是阐述了精神修养、生活阅历同文章风格之间的必然联系,从而说明求见太尉是想结交天下豪杰以丰富自己的阅历。全文疏放跌宕,笔势纵横,体现出年仅十九岁的作者的朝气和锐气。
太尉执事05:辙生好为文,思之至深。以为文者气之所形,然文不可以学而能,气可以养而致。孟子曰05:“我善养吾浩然之气05。”今观其文章,宽厚宏博,充乎天地之间,称其气之小大05。太史公行天下05,周览四海名山大川,与燕、赵间豪俊交游05,故其文疏荡,颇有奇气。此二子者,岂尝执笔学为如此之文哉?其气充乎其中而溢乎其貌,动乎其言而见乎其文,而不自知也。
太尉:指韩琦(qí)。宋仁宗时曾任枢密使,掌全国兵权,相当于汉、唐时的太尉,故称。执事:指侍从左右的人。旧时给一定地位的人写信常用“执事”或“左右”称呼对方,表示不敢直接称呼,只能向他身边的执事人员称呼,这样表示对对方的尊敬。
孟子:名轲。孔子的再传弟子,儒家学说的继大承者。
我善养吾浩然之气:语出《孟子·公孙丑上》。浩然之气,至大至刚的气。
称:相称,相符合。
太史公:指汉代司马迁,他曾任太史令,著《史记》,故称“太史公”。
燕、赵:战国时的两个国家,其地相当于今之河北、山西、辽宁、陕西的部分地区。古时认为这一带多出“慷慨悲歌之士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