沅弟问克复景镇作何调遣?目下镇贼狡悍,似难遽克。既克之后,如湖南渐安,萧军复来,则当全力以规皖南,如湖南尚危,萧军留湘,则且休兵以驻湖、彭。是否有当,俟沅弟来营面商尚不为迟。
纪泽儿问地图六分,可否送一分与文辅卿。此图刻板在新化,尚属易购,可分一与文也。所论怀祖先生父子解经,什九着意于假借字。本朝诸儒,其秘要多在此,不独王氏为然。所问各书:《易林》长沙蒋氏曾刻过;《汉魏丛书》亦有之;《逸周书》,杭州卢抱经丛书有之;《唐石经》,陕西碑洞有之,唐开成元年刻字,类欧帖,可托人刷买,郑南侨现官陕西,亦可托也;《北堂书抄》不多见,抄本尤为难得。
泽禀中“讹”“譌”误作两字,“喙”误“啄”,附告之。并问诸弟近好。兄国藩手草。
再,纪寿侄蒙恩交吏部带领引见,俟下次发折,再行具折谢恩。二月十五日所发折,初八日奉到批谕,比付回矣。初九日所发折,三月初九奉到批谕,今付归也。兄又行。
咸丰九年三月十三日
澄侯、沅甫、季洪三位老弟:
澄弟及纪泽儿二十八日寄出的信、沅弟二十九日自县城发出的信都已于初十收到,信中所说的一切都已经知道了。初三,温弟的棺木就已从黄州起行,至今仍未到达省城,心中非常担心。估计最近应该到达了吧。纪寿侄既已奉圣旨将交吏部带领引见,叔父大人的诰封,也应由吏部商议决定。皇上的第二道圣旨中有“着再加恩”的字样,“再”字就是在前次诰封圣旨上再加恩的意思。既然如此,关于请谥一事,就无须再多说了。
澄弟信中提到的“变格谶语”之说,我早已想到。想想七年闰五月十七日那天,初得圣旨后在白玉堂拆阅,叔父大人当时就打算将这四个字做成匾,悬挂于槽门之上,我对此事很不赞成,就是因为当时心中已有所顾忌。但是这等大事,冥冥之中由上天主宰,都早已安排好了。就像我此生一般,早就自命为癞头牙子,与其苟且偷生而招致大家的怀疑诽谤,还不如死得其所而泯灭悔恨与遗憾。
沅弟在信中提到了攻打景德镇的事,询问我如何调兵遣将。现在镇中的敌人狡猾强悍,一时难以攻下,应从长计议。待攻克之后,若湖南渐趋安定,萧(萧朝贵)军回来,应全力收复皖南地区;如果湖南仍不安稳,萧军仍停留在湖南,则暂且休兵,驻兵湖、彭两地。至于此举是否恰当,待沅弟来营时再面商也不迟。
纪泽儿在信中问,六份地图可否送一份给文辅卿。此图是在新化刻板,还算易购之物,那就分一份给文辅卿吧。纪泽儿信中还论及怀祖先生父子解释经书,十有其九着重在假借字上。其实本朝诸位大儒解释经书的要诀都是如此,而不单单是王氏父子。纪泽儿所提到的书:《易林》长沙蒋氏曾经刻过;《汉魏丛书》也有;《逸周书》,杭州卢抱经丛书中有;《唐石经》在陕西碑林中有,唐开成元年刻,字体颇似欧体,可托人购买。郑南侨如今正在陕西任职,托他亦可;《北堂书抄》这本书倒是不多见,抄本更是难得。
泽儿信中把“讹”“譌”误以为是两个字,将“喙”误写成“啄”,在这里顺便告诉你。并问诸位兄弟近好。兄国藩手书。
另外,承蒙皇恩,纪寿侄儿已交由吏部带领引见,待下次发奏折后,须写奏折谢恩。奏折于二月十五日寄出,初八接到的圣旨,这次也一并附回。初九发出的奏折,三月初九接到的皇帝批谕。现在交人带回去。兄又书。
二十二日接尔禀并《书谱叙》,以示李少荃、次青、许仙屏诸公,皆极赞美。云尔钩联顿挫,纯用孙过庭草法,而间架纯用赵法,柔中寓刚,绵里藏针,动合自然等语。余听之亦欣慰也。
赵文敏集古今之大成,于初唐四家内师虞永兴,而参以钟绍京,因此以上窥二王,下法山谷,此一径也;于中唐师李北海,而参以颜鲁公、徐季海之沈着,此一径也;于晚唐师苏灵芝,此又一径也。由虞永兴以溯二王及晋六朝诸贤,世所称南派者也;由李北海以溯欧、褚及魏北齐诸贤,世所谓北派者也。尔欲学书,须窥寻此两派之所以分。南派以神韵胜,北派以魄力胜。宋四家,苏、黄近于南派,米、蔡近于北派。赵子昂欲合二派而汇为一。尔从赵法入门,将来或趋南派,或趋北派,皆可不迷于所往。我先大夫竹亭公,少学赵书,秀骨天成。我兄弟五人,于字皆下苦功,沅叔天分尤高。尔若能光大先业,甚望甚望!